不晓得往相反方向前行的假身能否起到拖延的效果。
至少，潜意识里反追踪的手段能让莉露露的行动更加坚决与自信。
为了不留痕迹，她不得不委屈小孩孱弱的身躯往峭壁陡石上跳动。
前路尽是不可名状的黑暗，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跟庞然大物碰面。
唯一的难关只有偶尔不得不停步休息这个令她咬牙切齿的阶段。
据莉露露多年的勘探，他们距离薄弱且安全的出口只有一天的脚程。
养精蓄锐所耽误的时间已经让她分辨不出已经过去了多久。
两天？三天？
天真的小孩把身体的控制权大方地托付给一个恶魔。
甚至莉露露在赶路之余还能听到体内有浅浅的鼾声。
“喂，我们到了哟！”
看着眼前一面银白色的结界屏障，莉露露有意把小孩叫醒。
屏障表面弹跳着类似于闪电的线条，对于恶魔而言，扑面的炎热难以承受。
“哦？我们可以出去吗？”
荼婧姝睁大眼睛，望着奇妙的墙壁。
他真希望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将是幸福的国度。
“只有穿过去就可以。人类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大概……”
将恶魔们限制在漆黑深渊的强大结界简直是它们的噩梦。
多少小瞧人类的勇士都被结界的高温烧成焦土。
所以，大恶魔莉露露想借助人类身体的掩护穿越结界的计划可以算得上一场代价惨烈的赌博。
她没有听闻过类似的先例。倘若结界当真使恶魔们的任何伪装都无所遁形，那她根本连地狱都去不了，直接魂飞魄散了。
“先、先把身体还给你，你、你试试看？”
这句话像是临终遗言，所以莉露露说得磕磕巴巴。
在漆黑深渊苟活了三千年，足以见得她珍视自己的性命，也足以见得为了逃离深渊她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呢？
好像有两个意见不合的小人在她面前吵了起来。
啊！烦死了！
莉露露两手扯住金色的头发，苦恼地坐在荼婧姝右心房的上面。
“三千年，我受够了。与其无聊地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这时，浑身传来一阵电流，那股力量几乎可以把她撕成碎片。
莉露露低下脑袋，感觉全身都在迅速下坠。
“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快停下！不要出去了！”
沉甸甸的胸脯也被吓成了汹涌波浪的形状，她抬头跳着，叫着。
把慷慨赴死的感言都收回吧，死亡的滋味她真的不想再品尝第二次了。
荼婧姝不解地咬了咬嘴唇，问道：“我们已经出来了，还要再回去吗？”
……
在深渊寻路的阶段，一直都是莉露露掌握身体的一举一动。
荼婧姝对她没有任何芥蒂，只要对方有使用的意图，自己就会把权利放给她。
所以，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能看到一个小孩子仿佛失心疯一般在那里蹦来跳去，嘴里不停说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等到身体透支，无力坐在地上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
他们处于一个浅窄的洞穴里，里边自然是莉露露不会再看一眼的银白色结界，而洞穴之外却是万丈悬崖。
“接下来该怎么走呢？”
荼婧姝的唇上浮动着劫后余生的微笑，挪动小脚与美好的阳光玩耍。
不得不说，这位初次见面的“小天使”是自己又一个救命恩人。
他还活着，也还有与师兄重逢的机会。
他以为这位生理与心理都比自己成熟的姐姐应该是兴奋过头了，所以耐心等候着她提出的又一伟大方案。
单纯的他并不知道，在恶魔眼中，人类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目前，荼婧姝只剩左半边的心脏没有被莉露露吞食。
只要她一口咬下，这具身体就归她所有。
这个小孩只是个累赘，如果不是因为可口的血液，他将一无是处。
甜蜜柔嫩的新鲜气息不断喷薄，莉露露定睛一瞧，嘲弄地说道：“我当血脉的主人是谁呢？”
那些气息汇聚成血色的人形，突然开口说道：“撒旦的女儿，你想让我们海妖一族灭绝吗？”
“我可是救了她啊。你不该谢我？”
既然有该死的守护者，在恢复一定实力之前，莉露露也不会轻举妄动了。
“让你吃掉半个，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也不要得寸进尺。你赶紧走吧，重新找一个宿主。”
人形转换成不同状态以示恐吓。
“再怎么说，我都是你们的恩人呐，”莉露露双臂环胸，气势凌人地说道，“我要是走了，他只有半个心脏，也活不长久。”
人形死死盯住莉露露。
“冲我这个人情，你怎么也得让我再待段时间。”
莉露露和善地笑道。
“我知道你这小妞的心思。海妖一族的血脉好过其他，要不了多久，你就该恢复元气了。”
人形直截了当地戳穿计谋。
“哼——”莉露露有着各式各样的聪明话，“一旦找到合适的人，我就离开，然后把那半个心脏还给你，怎么样？”
人形思索片刻后，问道：“此话当真？”
裸着身体的莉露露，甜美地说道：“如果你信任恶魔的话……”
……
面无表情走到悬崖边上，把在山岩筑巢的鸟雀吓了一跳。
“我们……该怎么下去呢？”
“当然是跳下去啊。我数一二三，我们就……”
“不要！”
“一……”
“这里太高了！”
“二……”
“我们会摔死的！”
“哭什么？我问你，活下来以后，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找师兄。”
“除了这个？现在回去不也是死路一条？”
“我、我不知道……”
“再好好想想，一定有比那什么师兄更重要的事吧？”
“我听爹爹说……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想去找她。”
“这个倒不错！我跳咯！”
“等……”
不受约束的幼小身体腾空而起。
荼婧姝急忙捂住双眼。
当他意识到身体并未下降，同时听到莉露露欢快的笑声，这才敢把眼睛露出来。
原来，后背上长出了蝙蝠翅膀；原来，尾椎长出了细长尾巴；原来，头顶长出了娇小犄角……
“啊？我……”
他恐惧地看着身上发生的变化。
“忘了告诉你，我是恶魔，”借用荼婧姝的嘴巴，莉露露畅快地说道，“现在，你也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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